1
流产后，我履行约定向顾璟提出了离婚。
没能为他诞下一儿半女，是我违了约。
可他却跪在我身前嘶声哀求：
“当年的合同我早都不作数了，你又何必当真？”
直到顾璟在一次醉酒后说出实情，我才知道是他为了彻底摆脱我。
才下药打掉了我腹中的孩子。
后来，我抹去家里所有和自己有关的痕迹。
把爱了七年的男人拱手让给了他的初恋。
大婚当日，顾璟寄来请柬。
而我也送上了一份病危通知书。
1
顾璟被朋友送回家时，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我从厨房端着煮好的醒酒汤来到客厅。
正好听见他嘴里低声呢喃着什么，眼眶也被泪水浸湿。
许是前些日子我提了离婚的事。
这几周以来，顾璟总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频频出去买醉。
出于玩笑，我凑近顾璟耳边悄声问了句：
“要是以后我不在了，你会不会和别的女人结婚？”
我希望他会，这样余生至少不会落得孤单。
谁知下一秒，他忽然张开双臂将我搂进怀里。
浓烈的酒气瞬间涌入我的鼻腔。
“没有你我会死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内心一阵酸楚。
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告诉他，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这么一天呢？”
我紧咬下唇，忍着泪再次询问。
可顾璟的回答却让我瞬间坠入冰窟。
“不会的，宋青屿自己已经提了离婚，她肚子里那个孩子也没了。”
“玉宁，没什么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恍惚间，我一度以为喝醉的是自己。
才会听到这样匪夷所思的话。
几句话下来，顾璟像是打开了话匣。
说出自己偷换安胎药成分，让我流产的事实。
毕竟当年嫁给他前，我签下的合同里就有这么一条。
若是在七年内没法儿为顾家诞下子嗣。
婚姻便会无条件解除，否则违约方需要承担上千万的赔款。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瘫在沙发上微微打颤。
那日我主动提出离婚，顾璟跪在我面前哭得声嘶力竭。
款款深情的模样原来都是假的。
他只是在等。
等合约期限一到，就可以堂而皇之结束这段婚姻。
还能保全自己的名声。
七年了，我以为他早都忘记了苏玉宁。
忘了当初我只是以对方替身的身份嫁入顾家。
并打心底里接受了我。
为了能怀上孩子。
这些年我几乎跑遍全国大大小小的医院。
打过的促卵针不计其数，腹部上的针眼密密麻麻、一片黑青。
长期服用各类偏方，也导致我几乎失去味觉。
得知真相，我原以为自己会气恼愤懑。
一巴掌扇醒顾璟，问问这一切究竟算什么。
若是从一开始就没爱过我。
又为何要诓我整整七年？
2
抬起的手终究是没有落下。
我默默擦去眼角的泪水，洗漱完便回了房间。
却整夜没能合上眼。
次日一早，顾璟没经我提醒就自己起了床。
宿醉的恶心和晕眩，让他的面色看着有些憔悴。
我没有提及昨晚的事。
装作平常关心了一句：
“既然不舒服，要不今天就不去了吧。”
出乎意料，一向对公司不怎么上心的他。
这次却突然认真严肃：
“公司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我没法儿推，不然就在家陪着你了。”
说完，顾璟敷衍在我额头上轻点了一下。
拿上外套直接奔出了家门。
在目送他下楼后，我掏出纸巾擦拭被吻过的额头。
紧紧攥着拳头，尽量保持呼吸平稳。
四个月前，由于间歇性的晕厥症状。
我去医院做了体检。
得知自己已经怀孕六周后，还来不及高兴。
医生就告知了我另一个消息。
我的心脏出现了严重病变，身体条件绝对不允许生下孩子。
可即使是拿掉，也规避不了病灶的持续恶化。
不管怎么选，结局都一样。
“我会死？”
办公室里，医生的表情愈发凝重。
最后只是用点头的动作默认了一切。
被宣判死刑的那一刻，我出乎意料的平静。
伸手摸向小腹，隐约能感觉到那阵阵心跳。
我当即做出决定。
即便是死，也要尽力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孩子。
现在想来这真是我做过最愚蠢的选择之一。
秉着怀疑，我换好衣服后在路边拦下一辆车。
紧跟着赶去了顾璟的公司。
结果刚迈进大门，就和苏玉宁撞了个满怀。
我们面面相觑，愣了好久也没有谁先开口说话。
倒是顾璟突然从后面走了过来，笑着贴上她的脸颊：
“这么着急走干嘛，不是说了等下班再去你家么？”
3
话音刚落，顾璟才看见站在门口的我。
他的瞳孔猛颤了几下，面色煞白。
“青屿，你...你怎么过来了？”
我低头一笑，轻轻把手里的公文包递了出去。
“出门这么急，连东西都忘带了。”
不等顾璟开口辩解，我又把目光落到苏玉宁身上。
“阿璟，不介绍我认识一下吗？”
回到办公室后，顾璟将百叶窗拉了下来。
一脸心虚的看向我。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玉宁她才回国没几天，暂时也没个落脚的地方，我就暂时安排她来这儿上班了。”
一旁的苏玉宁也跟着点头。
“是啊，我和阿璟从小一起长大，而且早就已经分手了，若是真有什么，他又怎么会和你结婚呢，你说是不是？”
“——宋...青屿？”
念起我的名字时，她微微翘着嘴角。
语气玩味，像是在议论着什么物件。
“我听说你弟弟还在住院，现在情况好些了吗？”
苏宇宁故意说这些，无疑是在点醒我。
嫁入顾家是出于何种目的。
七年前，是我这张神似苏玉宁的脸吸引了顾璟。
他主动找上我，要求我以替身的身份嫁入顾家。
我原是不从，直到弟弟出了严重的车祸意外，性命垂危。
迫于高昂的住院费，才无奈答应了他的要求。
父母过世后，我只剩下弟弟这一个亲人。
已经受不起任何分离之痛。
婚后，我原以为自己的人生只剩下灰暗。
可顾璟没有我想象中跋扈和冷淡。
在朋友眼中，他是出了门的宠妻狂魔。
手机任我检查，每个纪念日和节日都会提前备好惊喜。
他的温柔以待
让我逐渐放下了戒备，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过去七年，我一直把顾璟当做人生的救赎。
即使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心头怜惜的人却不是自己，而是他。
现下想来，完全是我多虑了。
“宋小姐，希望你不要误会，刚才顾璟亲我的脸只是一种礼仪。”
“我们从小一起在国外长大的，向来如此。”
苏玉宁轻描淡写，口气听着却很是不客气。
像是当着我这个正主的面，宣誓主权。
她以为我会气急败坏，露出悍妇模样。
但还是失算了。
我摇了摇头。
“没关系，反正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你们随意就好。”
4
闻言，顾璟的脸色骤变。
上前猛地抓住我的胳膊，一脸不可置信：
“青屿，你说什么胡话？”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拿出之前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
“顾先生，当年的合约是有法律效益的，上千万违约金你想让我怎么赔？”
“因利而聚，利尽而散，既然青川现在基本能够生活自理，我想也不需要你再过多关照了。”
交代完，我头也不回离开了公司。
不想再过多纠缠下去。
不久于人世，我最后只想保全彼此的体面。
没有顾璟，我或许也活不到现在。
就当是报答这七年的恩情了。
我们两不相欠。
回去时，我碰巧遇到了许庆。
他是同我在一个胡同巷子长大的，情同兄妹。
自从确诊了病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照顾青川的事儿也只能麻烦给了他。
没过十分钟，许庆的车就停在了公司楼下。
我一头扎进副驾驶，缩着肩膀直打哆嗦。
“青川最近好点了吗？”
看着车窗上凝结的冰霜，我的心绪逐渐释然。
只觉得身心俱乏。
“放心吧，这段时间他都在努力做康复治疗，走路已经不需要人搀扶了。”
许庆打开车里的暖气，一脸关切看着我继续说着。
“比起青川，你还是多关心下自己吧，最近都瘦脱相了。”
“你今天脸色看着也不好，要不待会儿去看青川的时候，顺便去做个体检？”
我拧开保温杯，刚喝了一口。
胸口突然一阵抽痛。
紧接着，殷红的血水顺着嘴角涌出。
见状，许庆吓得赶忙伸手替我擦拭嘴角的血污。
满脸惊慌错愕。
刚掏出手机要拨打120，却被我抬手拦住。
“不必了，我也活不了多久。”
听到这句话，许庆露出困惑的表情。
直到我如实告知了自己的病情，他的嘴角一阵抽搐。
随后强忍泪水摸了摸我的额头。
“就算不要那个孩子，顾璟也不会真的和你离婚，你又是何苦呢？”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声不吭靠在许庆的肩头。
发出微弱的叹息声。
在所有人眼里，顾璟都是个称职体贴的丈夫。
那沉沦的七年若不是被他亲手摔碎。
我又怎么会知道一切都是虚妄。
就在许庆正准备重新启动车辆时，顾璟突然闪身拦在了车前。
5
“宋青屿，怪不得你这么急着要离婚呢，原来是早就背着我找好下家了。”
“今天不解释清楚别想走，你下来！”
他用力拍打着车窗，左右不肯让开。
一气之下，许庆摇下车窗大声斥责：
“青屿身体不舒服，所以才靠在我肩上休息会儿，你怎么能这么污蔑她？”
“污蔑？她手都搭在你身上了，我的眼睛又不瞎！”
说着，顾璟将嫌恶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所以你刚才当着我和玉宁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嫁给我就只是为了钱？”
“宋青屿，你怎么这么贱呢？”
没等我回答，许庆已经气的不行。
撸起袖子下了车，抓着顾璟的衣领咆哮：
“畜生！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你知不知道青屿马上就要死了！？”
闻言，顾璟的脸色闪过一丝惊惶。
“她快死了，怎么可能？”
他一脸懵圈看着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迟疑了几秒，顾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继续指着我破口大骂：
“宋青屿，你们合起伙来忽悠我呢？编故事也编的像样点儿，你身体什么情况我能不知道？”
“你就承认吧，是不是和许庆早就有一腿了，所以才急着跟我离婚的？”
看着昔日里温柔的顾璟，说出这样凶狠的话。
我只感觉胸口处的绞痛愈发明显。
一阵一阵，难以忍受。
解释又有什么用，他要的又不是什么答案。
不过是在为自己出轨在前的事，寻求一些内心的平衡。
“不然呢，你以为当初为什么我要嫁给你？”
“顾璟，反正咱们都要离婚了，你的旧情人不是也回来了吗？干脆就成全彼此，以后各走各的路，别打扰了行吗？”
我冷笑着，随即将许庆叫回了车上。
离开前，顾璟叫嚣着让我把婚戒还给他。
我没有答应。
“凭什么，这戒指可是你婚前送给我的，我为什么要还给你？”
“依照合同，我离婚又分不到你的财产，这枚戒指卖了少说也能值几十万，我当然不能吃亏了。”
说完，我催促许庆一脚油门驶离了现场。
白茫茫的雾气中，顾璟的身影逐渐模糊...
6
去医院的路上，许庆表情凝重。
沉默了好久他才哽咽开口：
“青屿，你和哥说实话，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顾璟，怕他因为你生病的事难过？还是...”
从小一起长大，许庆总是能一眼看穿我的心思。
再说了，我一直都不擅长撒谎。
在听到我亲口说出顾璟的所作所为后。
许庆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用力捶打着方向盘。
“那个畜生是怎么狠的下心，连你们的孩子都能亲手害死，还耽误了你七年的光阴！”
这个问题也曾是我想知道的。
可得到了答案又如何，依旧改变不了顾璟从没爱过我的事实。
打一开始，他就只把我当做苏玉宁的替身。
所有对我的好，也从来不是因为爱。
我的确恨透了他。
明明可以一早就告诉我这些，而不是用伪装出的深情让我步步沦陷。
他又何曾有过一丁点对我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我和豢养的一只鸟儿没有区别...
出于尊重，许庆答应了替我隐瞒一切。
青川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七年前，连医生都说他可能一辈子都是植物人的状态。
现在却能进行一些基本的生活自理。
他才十九岁，相信用不了几年就能和正常人一样了。
而我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足够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没几天，我就收到了顾璟发来的短信。
他全然没了之前佯装出的不舍。
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都是对我的憎恶。
“你不是要离婚吗，赶紧回来把你的东西全都带走，别脏了我的地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