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二爷来了。”下人站在门口,低着头,恭声道。
桑榆晚怔了一下。
容止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她差点就要问出他真实的身份了。
“让他滚!”宁婉珍顿时变了脸色,眼里喷出火来。
桑榆晚眉心收拢。抿唇,低声道,“妈,冷静。”
“晚晚,去,把他给我赶出薄家。”宁婉珍苍白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红,声音变得异常严厉。
桑榆晚不明白,她为什么对容止有如此大的恨意。很想问清楚,觉得时机不对,便放弃了。起身,递了纸巾过去。
“妈,别生气。为了他,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晚晚,我不想见到他,快把他给我赶走……”宁婉珍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话语间带着明显的颤抖。
“好。”桑榆晚应了一声,旋即走了出去。
推开门,她便看到了一道挺括的身影。瞳仁微缩,眸底闪过一丝寒厉。
“老夫人不想见你。”
容止神色淡然,毫无情绪变化,“我找你。”
磁性的嗓音,仿佛烈烟熏染出的低音炮,震得桑榆晚心头一紧。眉角轻轻一皱,“什么事?”
容止眼帘微垂,压低了声音,“孩子的事。”
桑榆晚脑子“嗡”了一下,卓然而立的身子瞬间震颤。
知道他给她挖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她往坑里推。
两人在车内的片刻安宁,瞬间打破。
关系又僵了。
容止垂眸看着她,无波无澜的眼眸,隐隐浮出一抹淡笑。
桑榆晚顿觉讽刺,俏脸一绷,眼神如刀子般射向他,“孩子的事与你无关。”
容止清冷着声音道,“你确定?”
上扬的尾音,带着很明显的要挟。
桑榆晚眼中跳动着两簇怒火,咬牙,低声骂道,“容止,我现在可是薄家家主……”
“所以,你更要珍惜这个孩子。”容止单手抄兜,轻飘飘打断。
“你!”桑榆晚气的胸口发闷,一时之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早知道这个男人这么难对付,就不该撒谎说自己怀孕了。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深深呼吸了两口,开始迈步下楼。
容止跟着抬脚。
两人并肩而行。
凉薄的气息夹着香火的味道,缠绕在桑榆晚的鼻翼,令她心跳发紧。
她停下来,偏头,剜了容止一眼。
容止脚步一顿,淡淡开口,“怎么了?”
桑榆晚低声道,“二爷,离我远点。”
容止勾唇,“你怕我?”
桑榆晚气红了脸,眼底一片愤愤,“笑话。我怕你?”
容止薄唇轻掀,“怕母亲看到?”
桑榆晚一愣。
容止说道,“她找你,无非是要你跟我保持距离。”
桑榆晚下唇咬出一道牙痕,眼里迸射出火花,胸口起伏了两下。
“你倒是很了解她。”
容止眉角微挑,“有些话,能听就听。不能听就把耳朵闭上。”
桑榆晚心头划过一丝微妙的暖意,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劲。一脚下去,竟未能触碰到台阶边沿。
一股突如其来的失重感猛然间席卷全身,心脏猛地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接着,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平衡。
“啊!”
眼看着就要跌下楼梯,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她。
下一秒,她纤细的腰身被人紧紧揽住。
桑榆晚呼吸骤停,身形一僵。
这样亲密的姿态,她和薄行止从未有过。
急匆匆走过来的弦思,抬头看到如此暧昧的一幕,不由吓了一跳。
“夫人……”
桑榆晚猛地回神,心“砰砰”跳到了嗓子眼。身体急忙朝左移了两步,一把抓住了楼梯扶手。深深呼吸两下,起伏着胸脯慢慢往下走。
这一次,容止没有立即跟上,而是等她下了四五个台阶,才款款下行。
桑榆晚走下楼梯,弦思立马迎上去,压低了声音。
“夫人,你没事吧?”
桑榆晚脸色发白,咬牙切齿回了一句,“没事。”
弦思扶住她的胳膊,声音更低了,“夫人,我查了。二爷与京城那位,没什么关系。”
桑榆晚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弦思又道,“也有可能,是故意抹掉了消息。”
桑榆晚脑子有些发晕,额上浮出一层薄薄的冷汗,肉眼可见的不舒服。
“夫人?”
弦思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急忙停下脚步,一只手扶住她,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来。
容止一个箭步冲过去,拽住了桑榆晚的另一只胳膊,低声问,“低血糖又犯了?”
弦思惊愕不已,刚剥开的糖果掉在了地上。
她们查不到他任何信息,他对桑榆晚的情况却是了如指掌,就连她有低血糖症都知道。
这事,连薄爷都不知情。
眩晕如浪潮般涌来,桑榆晚眼前一阵阵的黑,双腿使不上劲,整个人往下坠的感觉。
“还愣着干什么,把糖给我。”容止对着发愣的弦思冷声斥责。
“哦。”弦思心头一跳,急急从口袋里又拿出一颗糖果来,递了过去。
容止接过,快速剥开糖纸,把糖果塞进了桑榆晚的嘴里。
弦思一脸紧张,眼角有泪,“夫人……”
甜味入喉,桑榆晚才稍稍好了一些,羽睫眨了眨,有气无力道,“二爷,松手。”
容止看穿她的心思,眸光一沉,“我送你回去。”
“二爷,离我远一点。”桑榆晚声音有些虚弱。
“身体重要,还是名声重要。”容止冷声道。
弦思深吸一口气,“二爷,不劳您费心,我会送夫人回去的。”
容止的目光明显暗沉了下来。
桑榆晚把糖果咬碎,吞下。稍稍缓过劲来,抬眸,加重了语气,“放手!”
容止眼眸微垂,长睫浓黑。
四目交织。
两人漆黑的瞳眸里,倒映着彼此的脸庞。
桑榆晚心跳突突,莫名有一种兵荒马乱之感。
急急低下头,回避了他的视线,“容止,松手。”
不远处,有两名下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涌动在三人周围的空气,冷凝到了极点。
弦思紧张得咽了咽嗓子,“二爷,放心。夫人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桑榆晚听到这话,瞪了她一眼,质问她,“我和他什么关系,要他放心?”
弦思反应过来,心惊肉跳,“夫人,我的意思……”
容止眉心闪了闪,嘴角轻扯了下,“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弦思见他慢慢松了手,不由长松了一口气。
桑榆晚眼里愠色渐浓,“弦思,我们走。”
“是。”弦思应声。
两人刚迈步,身后,铃声骤然响起。
容止摁下接听键,接听,“四小姐……”
清磁的声音,低低飘进桑榆晚耳中。她脚步一顿,太阳穴突突地跳。
也不知是她身体不适,产生了幻听。
容止这一声“四小姐”,听着很是温柔,仿佛情人间的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