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詹挽月听完下意识想驳他一句:谁照顾你老婆了?
等脑子拐了个弯才回过神:哦,我是他老婆。
詹挽月越来越看不懂况承止了。
这人怎么一会儿冷漠无情,一会儿温情脉脉,爱与不爱跟看电视换频道一样轻松。
詹挽月不动声色避开况承止的视线,告诉自己,不要再被他迷惑了。
伤疤没愈合就忘了疼,是对自己的背叛。
詹挽月勉强维持心如止水的样子,对况承止说:“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虽然承了情,但是客气又疏离。
况承止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冷了下去。
他轻哂一声:“不客气,无差别的人文关怀而已。”
说完,他再没看詹挽月一眼,撇下她大步流星地走了。
背影那股决绝劲儿,仿佛他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况承止的司机动作很快,不到半小时就把药送了上来。
直接送到了她手上,况承止没再跟她打照面。
詹挽月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况承止换了司机。
新司机叫小胡,瞧着比他们还小两三岁,人挺机灵的,詹挽月从没见过。
之前那个司机,老唐,是况承止用惯了的人,办事有谱嘴上有门,詹挽月实在想不到况承止会因为什么理由把他换了。
詹挽月本想问问小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回头被况承止知道她打听这些,又要说她多管闲事了。
何必自找没趣。
詹挽月就着温水吃了一粒布洛芬。
上午十点半,交流会正式开始。
有汪明叶的授意,他们铁三角的位置被安排在第一排,连座。
詹挽月挑了右边的座位坐下,况承止看了她一眼,坐在了左边。
梁序没得选,只能坐中间,起到一个三八线的作用。
不知道是不是梁序的错觉,这两人陆续消失一会儿再回到宴会厅后,气氛更糟了。
梁序压着声问了况承止一句:“你又跟挽月吵架了?”
况承止双腿交叠,手肘搁在扶手上,单手撑额,人懒懒地半靠在真皮椅子里。
周围不断有人朝他投去各种各样的目光,他都无动于衷,神情寡淡又漠然。
听见梁序提詹挽月的名字,况承止呵出一声笑。
“我倒是想跟她吵。”
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在讽刺谁。
梁序不知道说什么好,没等他斟酌好措辞,周围灯光暗了下来,交流会开始了。
闲聊只能先中止。
汪明叶是主讲人,第一个发言。
在她的演讲接近尾声时,詹挽月的小腹开始隐隐作痛。
她的侥幸心理一直维持到茶歇时间。
布洛芬吃了跟没吃一样,痛感持续攀升,频率也变快了,从间歇性升级成持续性。
詹挽月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问侍应生要了一杯热水,小口小口喝着,疼痛感依然没有得到缓解。
宴会厅温度适宜,不冷不热,但詹挽月明显感觉冷汗越出越多。
小腹绞痛,像是有人在不断扯拽内脏,后腰也酸胀难忍。
单单这么坐着,她都感觉耗尽了力气。
詹挽月抬眸扫了眼宴会厅。
可能是身体太难受了,注意力无法集中,她没能找到汪明叶身处何地。
詹挽月掏出手机,在微信上跟汪明叶说了一声,自己有事先走一步。
消息发完,詹挽月咬牙站起来,一瞬间天旋地转,两眼抹黑。
詹挽月已经做好了摔在地上的准备。
然而预料中的摔倒并没有到来。
她感觉身体腾空,被牢牢地托住,安稳且踏实。
头晕得厉害,迷迷糊糊之间,詹挽月闻到一股清淡的木质香,像阴天的冷杉,混着一丝烟草味,清苦甘冽,一息而过,悄然侵占感官。
是况承止身上独有的味道。
犹如一种本能吸引,詹挽月的身体撇开理性先做出反应。
她抓住男人的西装,脑袋钻进他怀里。
像受伤的幼兽找到了可以栖身的靠山,终于敢卸载防备,展露脆弱。
况承止察觉到詹挽月对自己的依赖,一颗心变得柔软无比,将她抱得更紧,脚步加快往外走。
况家风流薄幸的二公子突然抱了一个女人往外走。
神情紧张,步履匆匆,一声一声唤怀里的人“阿挽”,语气焦灼,目光紧紧地锁在她身上。
女人的脸埋在男人胸口,身体软软地靠在男人怀里,裙摆在男人坚实有力的臂弯中微起褶皱。
两人亲密无间的氛围容不下任何人的存在。
宴饮的宾客们纷纷停下交际,朝这边看。
许是况承止的气场太具有侵略感,其他人自发性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只有梁序敢追上去问他:“挽月怎么了?”
况承止看着詹挽月血色全无的脸,面色凝重:“老毛病,我送她去医院,你跟老师说一声,我们先走了。”
梁序怕多问耽误病情,只说:“好,有事随时联系我。”
况承止“嗯”了一声,众目睽睽之下抱着詹挽月离开了宴会厅。
坐进车里的时候,詹挽月的眩晕感已经有所好转。
况承止还把她抱在怀里。
“去最近的医院。”
詹挽月听见况承止这么吩咐司机,拉了拉他的西装,忍着痛说:“不用去医院……回家……”
况承止眉头紧拧,并不赞同:“你疼成这样不去医院怎么行,不要任性。”
“没任性,家里有止疼药……”詹挽月拽紧况承止的西装,执意要求,“我想回家,不去医院……”
没办法,况承止只能依着她,对小胡改了口:“回涧山公馆。”
小胡:“好的,二公子。”
况承止搓了搓两手掌心,搓热后,左手托着詹挽月的腰,右手掌心贴在她的小腹上。
他本就体热,掌心摩擦过,暖意透过裙子的布料传到绞痛的腹部。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詹挽月觉得好受了一点。
况承止问她:“吃过止疼药怎么还这么疼?”
詹挽月人疼得发虚,声音也虚,细细弱弱的:“……布洛芬不管用了。”
况承止微怔:“什么意思?”
“吃太多,有耐药性了。”
况承止失神了片刻。
这些事情,他完全不知道。
詹挽月怕他念头一转又要送她去医院,撑着精神多解释了一句:“我换了别的止疼药吃,家里有,吃了就好了……”
况承止皱了皱眉:“既然布洛芬没用,我之前让小胡买药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詹挽月:“药店买不到现在吃的药,告诉你也没用。”
“怎么没用?我让小胡去家里取就是。”
詹挽月不说话了。
况承止却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你现在就这么怕麻烦我吗?什么都不跟我说。”
詹挽月在他怀里咕哝了一句。
声音太小,况承止没听清,追问道:“你说什么?”
然后低下头,凑近听她说话。
这次他听清了。
“你不也是吗。”
陈述事实般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赌气成分。
况承止哑口无言。
詹挽月松开况承止的西装,从他怀里离开,自己坐到旁边的位置,并系上了安全带。
他们就像沙滩上相隔很远的两个贝壳,浪花让他们短暂靠近了一下,没能交心又被下一阵浪潮冲散了。
明明就在对方身边,仍感觉跟这个人相隔万里。
一路沉默回到涧山公馆。
车停稳后,况承止先下了车。
詹挽月解了安全带,手刚搭上车把手,车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况承止弯腰把她从车里抱了下来。
詹挽月挣扎道:“我可以自己走。”
在宴会厅由着况承止抱,是她脑袋晕乎反应迟钝,现在她已经不晕了,没办法理所当然跟他如此亲昵。
况承止却收紧了抱她的力道,不给她任何挣扎的空间。
行为上略粗暴,语气也冲。
“等我死了你再逞能也不迟。”
“……”
你平时也没少死。
詹挽月在心里回嘴。
“在骂我?”况承止低眸盯着她,似笑非笑,“感觉骂得还挺脏。”
詹挽月心虚目移:“是你的错觉。”
况承止轻呵,倒没抓着不放。
走了几步,况承止忽然叫她:“詹挽月。”
詹挽月“嗯”了一声,等他后话。
“你平时都不吃饭的?”况承止慢悠悠地说,“抱着都硌我手。”
詹挽月无语,手推他胸口:“那你别抱。”
“长得瘦还不让人说啊?”况承止挑了下眉,“你们美女脾气真大。”
况承止这张嘴,损人和哄人都是一等一的出色。
詹挽月管着心,不想着他道,有意找茬儿:“看来二公子没少抱美女,都抱出评语来了。”
结果这话不知道哪个字取悦了况承止,他竟然短促地轻笑了一声。
说的话分不清是调情还是直球。
“我只抱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