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暴雨下,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泥泞的土路上挪移。
马龙紧紧握住方向盘,尤文斌换到了副驾,他实在有些不放心,原本进入高速服务区后,驾驶座应该换个位置,只是进村的路外人不得而知。金家兄弟紧紧的将薛洋夹在后排中间,两人的鼻息来回熏在他的脖颈上。
轿车行驶在土路上,轮胎表面裹了一层淤泥。这条路上看起来很久没有走过,两侧是茂密的荒林,路边的杂草脚踩在里面深不见底。
“厉害。”,薛洋弯着脑袋看向窗外,一脸惊叹,“这从大山中凿开一条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条四丈多宽的裂缝撕裂在山体当中,车头上的灯光在缝隙之中只能照到一米多的距离,远处的黑暗中偶尔传来几声怪异的啼鸣,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这片地以前是陆地来的,准确来说,这里原来是块地,一块平整的土地。”
马龙减缓车速,面色谨慎的控制着车身朝着缝隙挪移,薛洋透过车窗可以看到紧挨的山壁上,有着不知名的昆虫爬行。
“好些年前,这里可是个好地方啊,土地肥沃,种什么长什么。当地的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家家户户守着一亩三分地生活。”
马龙嘴叼着烟,陷入回忆之中,“当年几个村的男人们约好,一起进山打猎,一路上收获不少。
可一到晚上,平日见不到面的动物,都像是不要命的往外跑,几个男人乐呵呵的,身上都扛满了野味,结果你猜怎么着?”
车越往里走,光线越加昏暗,不知名的黑色甲虫碰撞在车灯前,跌落在车轮缝隙。车轮缓缓倾轧,虫身不再蠕动,漆黑的盔甲下浑浊的内脏,从排泄孔涌出,粘粘在车胎之上。
“呼——”
马龙长长的呼了一口浊气,“越往回走,风越大,三丈多粗的大树连根带土的,横着砸向人群中间。
眨眼间刚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身边的兄弟,下一秒就被压进了树底,鲜血从树下涌出,等人被救出来之后,连人带兽的脑袋砸开了一个大窟窿。”
滇城的汉子,不怕苦累,山养活了他们,可一旦发了怒,原本温和的大山,就会成为择人而噬的猛兽,带走山里人的生命。
那一天,乌云密布,天昏地暗,耳边只有树木折断的声音,脚底下的土地摇摇欲坠,巨石滚滚而来,人与兽各自溃逃。
拼死逃亡整夜,天亮时,视线灰蒙蒙的,神灵发泄完了脾性,大山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延绵大山,山风扫过。
死里逃生的汉子,立在山头,精疲力尽姚望着家的方向,远处的大地上有着一个巨大的疥疮,像是用手挤破后黄色的脓液留在表皮之上,在皮肤上留下一个黑色大坑。
......
孤魂等众九玄七祖四生六道轮回生死
出得地狱既望东极天界救苦门庭
.......
原本养育他们的大山,在此刻噬着灵魂,吞噬着血肉。
“爹——娘——苍天啊——”
男人们垂地抽泣,失去父母的孩童哭的撕心裂肺。
地震发生时,正值深夜。
妇孺老幼怀着对山灵的恩情,依偎在温暖的床榻之上,与大山一起进入梦境,大地如同潮水一样起伏。门口的家犬狂吠,圈里的牲口狂躁的想要逃离。
等到发觉时,已是穷途末路,原本温和的大地,裂开一条口子,原本是平整的土地拱起两座山峰。
小小的身躯坠落下去,听不到一丝回音,可还来不及痛苦,脚下的土地开始下沉,泥土灌满涌进鼻腔。
当黑夜过后,太阳照幸存的村民身上,没有升起一丝暖意,原本祥和的村子变为一片废墟,破损的瓦房,鲜活的生命,连同他们祭祀的神像,和他们的先祖信仰埋进了土里。
香烟在黑暗中燃尽熄灭,马龙讲完,车里的众人陷入了良久的沉寂。薛洋看着窗外的残垣断壁,石壁之中封印着的痛苦灵魂。
暴雨停歇了,悬崖的两侧,深不见的古底之下,依稀可见岁月腐蚀后的古树躯干。谷底的神像摔断了脖子,**土里,张着嘴,蜘蛛爬虫在眼眶耳孔中穿行,像是抽干灵魂的诡异躯体。
“哪些村民?”薛洋声音微颤,“都死了吗?”
“那晚睡着的,没有一个活的。”,马龙语气平静,昏暗的车内看不清他的表情,“地震来的太快,大多数的人还在梦里的时候,就被垮掉的房屋闷死在土里。
大地很快就沉了下去,别说是房子了,整座村子都陷了进去,也就靠近村口边缘的几户活了下来。”
“山上的男人们围着家里被掩埋的地方,用地里的锄头挖开,没有锄头的就用手。可别说是手了,埋的太深,就算是机器来也都挖不开。
后来**安排搬迁,年轻的都大多跟着另寻生路。至于年纪大的走不动的,选择留在这里,后来有人说村子死的人太多,就改名叫了封门村。”
“**,牛逼啊!”
金志义一嗓子,兴奋的咧开满嘴的黄牙,一边说一边拍打着座椅,“不是哥们你这故事说的也太真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写恐怖故事的。”
百米开外的地上,竖起了一块被雨水腐蚀巨大石碑,基座埋在土下,远远望像是一个老人,扯着脖子盼着自己的孩子。
石碑由青石雕刻而成,三人多高,两头上各刻盘着一只梅花鹿,通体布满了华丽的牡丹浮雕。石碑背面刻着的是一幅闭目的神像,在它前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但大多数都被雨水腐蚀的看不清。
金志义皱着眉头指两个字,“被...兮...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马龙指着碑上的文字解释道,上面的是诗经里山鬼的祭词。
这滇西山神庙祠众多,几乎家家户户的有人进山时,都要进门来拜一拜。
当地人认为,日月星辰、山川大地,乃至草木土石,都有主宰和精灵附属,光是滇西绵延的山脉就有不知多少的山神庙宇。
“切,要有用,地震的时候他们祭的神啦,怎么没出现救他们,反而眼睁睁的看着它的信徒埋进土里。”
金志义咧着大嘴,看着众人没有反驳,以为自己得了道理,声音是越说越大,口上也是越来越没有遮掩。
“要我说他顶多就是个邪神,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神,那就是财神,他娘的只有钱才是真的。”
“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