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兆怡眼底一片阴翳,“你忘了?老太太明日就从抚州回来了,到时我们尽管看好戏。”
相对某些人一夜无眠,南玖鸢可是一觉到天亮。
福宝端来热水、柳枝和揩齿布给南玖鸢盥洗。
不过,她一拿起梳子便苦恼道,“小姐,我不会梳发髻。”
南玖鸢不以为然地摆手,“随便扎个辫子吧,我也不太喜欢繁复的发髻。”
“是。”
福宝放下高悬的心,叽叽喳喳地说起八卦:“小姐,昨日那个灰袍道士被京兆尹查出涉及招摇撞骗好几起案件,他还被打了一百大板,结果昨夜在牢里突发恶疾暴毙。活该,恶有恶报,自有天收,真是大快人心!”
暴毙?只怕是被灭口了吧?
南玖鸢不置可否,随手插上一支紫鸢花簪子。
这是昨晚在原主的梳妆盒翻找出来的,应该是生母留给她的嫁妆。
毕竟不值钱,所以柳兆怡也不稀罕,就一直放置在清风园。
此时,正在前院扫洒的江婆子走进来,“大小姐,寿安堂那边让你过去见老太太。”
老太太?
南玖鸢过了片刻才想起,这位老太太应该就是南甯的母亲,当年丈夫早逝,她一个寡妇拉扯着三儿一女长大。
在原主记忆中,老太太是个墨守成规、不苟言笑的人,让人难以亲近。
可南玖鸢觉得,能一个人把四个孩子拉扯大,必定是个精明强势的人。否则寡妇门前是非多,早就被外面的群狼啃得连渣都不剩了。
据说老太太去探望坐月子的南瑶,昨晚才从抚州坐船回来。
一大早就叫她过去,是请安还是问罪,这不是明摆着嘛。
南玖鸢眉眼冷了几分,又叫福宝给她换上柳兆怡定做的衣服。
“走吧。”
寿安堂里面其乐融融,除了受伤的南沐歌,上早朝的南甯,其他人都来齐了。
头上绑着绷带的南昂星讨好地给老太太捏肩捶背,天真地问:“祖母,您还晕船吗?”
南老夫人乐呵呵地抱着他,“星哥儿长大咯,懂得心疼祖母,让你这么揉一揉,我的病痛都不翼而飞了。”
南昂星抓起桌上的糕点往南老夫人嘴里塞,“祖母吃,这是我娘亲手做的栗子糕,知道您爱吃,她一清早就去厨房准备了。”
南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叫好。
转头,她欣慰地对柳兆怡笑道,“你有心了。”
“能为婆母分忧,乃是儿媳的本分。”柳兆怡笑意盈盈。
所有人都在恭维老太太有福气,星哥儿孝顺。
似乎没人察觉到南玖鸢的存在。
南玖鸢被刻意冷落在一旁,心中冷笑。
她们想借此来打击自己,这如意算盘可是打错了。
她并不是敏感怯弱的原主,被忽视就会哭哭啼啼,被冷落就会百般讨好。
自己本来是个孤儿,对亲缘也并不渴求。
南玖鸢乐得自在地观察在场的人。
来之前,她已经从江婆子口中收集了一些情报。
除了继室柳兆怡,南甯还有两位小妾,沈姨娘温婉忍让,女儿南弦思却爱出风头。秋姨娘虽膝下无儿女,但惯会见风使舵,仗着南甯宠爱,有时连柳兆怡都不放在眼里。
四妹妹南芷菡生母生下她就撒手人寰,南甯也不在意她。
沈姨娘身旁,南弦思怪腔怪调道:“这位就是大姐姐了?怎么不向祖母请安?”
闻言,逗弄孙子的南老夫人停下来,抬眼看向南玖鸢。
一副简朴的模样,哪有一星半点像大家闺秀。
南老夫人瞪视着她,严厉地问道:“你就是鸢姐儿?”
南玖鸢循声看着坐在太师椅的女人。
一双柳叶吊梢眉,三角眼微眯,隐藏着一丝精明与算计,但眉心间一股黑气涌动。
看来老太太“不虚此行”啊。
南玖鸢敛目低眉,福身行礼,故作谦卑道:“是,给祖母请安。”
“哼,看你的打扮成何体统?连个大丫鬟都不如,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南府苛待你。”南老夫人不悦道。
“这是母亲唯一亲自为我定做的衣裳,我...”南玖鸢欲言又止。
旁人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拐着弯儿责怪柳兆怡呢。
秋姨娘得意地摇团扇,冷讽道,“哎哟,这就是姐姐不对了,毕竟是嫡女,让外人瞧见多难堪呐。”
随即,她似乎想起什么,惊诧地用扇子捂着嘴,“昨日鸢姐儿不会穿这身回府吧?啧啧啧...”
柳兆怡尖利的指甲深深陷入手中,硬扯起一抹歉疚的笑容,“瞧我都忙忘了,这件事交给秦嬷嬷去做,没曾想她居然办事不力,实在是儿媳的过错。”
“娘,哪能怪你,她就是个杀人凶手,若不是她害你小产,我本该还有个哥哥。”南昂星指着南玖鸢,眼神尖锐地盯着她。
“星哥儿,莫要再提了。”
柳兆怡伤心地用袖子擦了下眼角泪痕,“这不能怪鸢姐儿,都怪我福薄,留不住那孩子。”
“胡扯,歌姐儿和星哥儿多乖巧懂事,依我看,就是她这个灾星挡了路,断了我们南府的福荫。”南老夫人冷哼出声,越发看南玖鸢不顺眼。
“难怪我昨晚回来,心悸不止,眼皮狂跳,原来你们背着我把她接回府了。”
南老夫人揉了揉额心,一脸疲惫。
南玖鸢眉间轻轻一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南老夫人。
哟,这是把自己撞邪的毛病推到她身上了。
“罢了,你们今日就把她送回慈安堂,免得她碍眼。”
“原来,祖母认为陛下嘉奖的福女是灾星啊,这让陛下知道了,如何是好啊?”南玖鸢缓缓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