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团长爸爸当众宣布要娶那个漂亮的文工团阿姨那天。
我的妈妈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他们用汉话嘲讽妈妈：
“一个大字不识，只会缝衣放牛的藏族女人，拿什么和能歌善舞，娇艳美丽的团花比。”
“苦守团长三十年，未婚先孕为他生下女儿，如今连个名分都没有，还真以为自己配做团长夫人。”
我想冲上前和他们理论，男友拉住我，面露难色：
“推迟婚约吧，我得先带青梅回京。”
我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找到眼睛哭肿了的妈妈：“姆妈，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十天后，团长父亲娶妻那天。
牧民闯进了喜宴，扯着嗓子大喊：
“快救人啊！卓玛娘俩遇着雪崩了！”
第一章
找到姆妈的时候，她正跪在大昭寺前。
她瘦弱的身躯在寒风凛冽的冬天几乎都要摇摇欲坠。
“姆妈，别跪了，你的膝盖受不了......”
我跑过去搀起姆妈，她靠在我的身上，声音虚弱到我都需要凑耳听：
“你阿爸说过不会让我们母女没名没分地跟着他。”
“但是现在他却要娶别人，桑珠，姆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到姆妈的哭腔，我的心就揪着痛。
姆妈土生土长的藏族女子，为了让家人同意她和阿爸在一起，她在寒天雪地里跪了三天。
从此埋下病根，膝盖一到冬天就撑不住。
后来阿爸出任务路遇危险，我姆妈一听到消息只身一人穿越整个藏区去找他。
她一个女人，愣是把重伤昏迷的阿爸扛回了家，她的膝盖也彻彻底底废了。
生我的时候，姆妈也差点没了半条命。
阿爸说这一辈子，他最爱的女人就是姆妈。
姆妈一直相信。
我也相信。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阿爸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毕竟当初爷爷奶奶以死相逼，他也要留在藏区。
现在怎么会说抛弃就抛弃了？
姆妈痛苦地摇头：
“他说我一个大字不识的藏族女人，配不上他。说他更适合宋明珠那样的大家千金。”
我瞳孔紧缩，怎么也没想到，阿爸居然会对姆妈说出这样的话。
当初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留在藏区，现在又开始嫌弃姆妈配不上他。
我深吸气，拉着姆妈的手紧了紧：“姆妈，我们走吧。”
前一年，我从医学院以优秀生的身份毕业。
国外有研究所对藏医很感兴趣，邀请我过去。
一万三千公里之外，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世界。
起先我放不下家人和未婚夫，但现在，都不重要了。
姆妈愣怔了一瞬，脸上还挂着泪珠：
“你不要沈珩了吗？”
闻言，我凄然一笑。
“沈珩所谓的妹妹怀孕了，他要先带她回京把孩子生下来。”
“什么？！”姆妈神色震惊。
不怪她激动，毕竟我和沈珩也订婚三年了。
但现在他的小青梅任雅，却怀了他的孩子。
姆妈忍不住又哭起来：“他怎么敢这样对你，都是我害了你！”
我隐忍住心底心酸，轻拍着她的背：“不怪姆妈。”
“我们有手有脚的，去了别的地方也能过上好日子。”
安抚许久，姆妈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她用力擦去眼泪，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坚决：
“好，姆妈跟你走！”
移民手续至少要十五天才能下来。
以爸爸和沈珩一辈子不能出国的身份，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安抚好姆妈，我回了自己的帐篷。
掀开布帘，却见沈珩和他的青梅任雅站在中间。
见我回来，男人立即焦急地走上前抱住我：
“你去哪里也不和我说一声，吓死我了。”
而任雅手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带着泪光的眼神在沈珩身上落了一秒才看向我。
“桑珠姐，我没想拆散你和珩哥。”
“我只想让他和我回京市打个结婚证，好把孩子名正言顺地生下来。”
“你因为你妈做了一辈子的私生女，一定能懂我的痛苦！”
她用最可怜的语气对我说着最残忍的话。
沈珩急声附和：“是，你等我一年，我办完事就回来娶你！”
字句里带着颤抖，好像很怕失去我一般。
但这一次，恐怕不能如他所愿了。
我后退一步从沈珩怀里退出，盯着躲在他身后的任雅：
“我的姆妈，可不是小三。”
第二章
任雅神情一僵，立即捂着小腹痛呼起来：
“桑珠姐怎么能这么说我？珩哥，我难受得肚子痛......”
她演技拙劣，但沈珩还是信了。
他一把上前搀扶住任雅，对着我露出一副痛心的表情：
“我都说了，我和小雅只是扯个结婚证就回来，你身为医生怎么能说这种话**孕妇？”
“桑珠，你现在怎么和那些野蛮的藏族女人一样了？”
我的手一下攥紧，心底涌上怒意：
“你说什么？”
沈珩和团长爸爸这一批人刚来的时候根本受不了高原气候，是我们悉心照顾。
穿不惯兽皮，就纺织给他们做棉麻衣裳。
吃不惯饮食，就去学中原菜。
更不用提篝火晚会时亲手给他们献上一条条代表吉祥的哈达。
结果到现在只落下‘野蛮’两个字。
我越想越气，正要再说什么。
沈珩已经焦急地抱起任雅往外走，只丢下几句：
“桑珠，你好歹也是受过教育的人，应该大度一点。”
“走之前，小雅就放在你们医院由你照顾了。”
大度？
原来接受自己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儿育女，就叫作大度。
我和沈珩在一起五年，从没想过他会这样对我。
我用力擦去眼角的泪，转头翻找我和姆妈的资料。
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们母女俩留恋的了。
日落西斜，移民局。
办事的同志提醒我：“你和卓玛的移民手续七天后就能办下来，记得来拿证明。”
我点点头，收好资料正要离开。
转身却听见一道熟悉而又低沉的声音：
“桑珠，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抬头，就见我的团长爸爸孟谨，正拧着浓眉站在我面前。
年过四十，他雄风不减。
我不动神色地把移民资料放进包里：“有同事要出国，托我送一趟资料。”
闻言，孟谨的眉头才舒展些许。
他从包里拿出一张鲜红的请柬，递到我面前：
“桑珠，是阿爸对不起你们。”
“你放心，即使阿爸有了新家，你和你姆妈也一样是我的家人。”
他说得轻巧，但实际上还是不愿意给我姆妈名分，甚至想要我和姆妈坐实小三和私生女的身份。
我盯着这个我从小就崇敬的男人。
曾经我觉得他似一座山，保护我和姆妈一生平安无虞。
现在我只觉得他陌生得可怕。
我没接请柬，孟谨的眉头紧锁，声音低沉：
“桑珠，阿爸希望你和姆妈能亲眼见证阿爸的幸福。”
我终于没忍住冷嘲出声：
“我做不到。”
“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和姆妈的生活里！”
孟谨脸色更加难看。
他说：“请你们去婚礼，是想让你宋阿姨名正言顺入我家门。”
“她未来也会是你的母亲，你应该对她尊重点！”
话落，他将请柬强硬地塞进我的怀里，对我说：
“婚礼你和你姆妈都必须到！”
第三章
我看都没看那请柬一秒，直接撕碎了丢进垃圾篓。
我和姆妈才不会去。
我回了姆妈帐篷，发现了垃圾篓里的请柬。
姆妈对我说：
“桑珠放心，姆妈不会再为不值得的人哭了。”
姆妈在外头点燃了火盆，将她和孟谨的回忆全都烧了个干净。
我也顺手将这些年来我和沈珩的照片丢了进去。
这一下子，心也好像轻松了不少。
晚上我久违的和姆妈在一张床上睡觉，摸着姆妈长满老茧的手，我发誓接下来只会让她享福。
第二天，我去医院辞职。
护士叫住我：“桑珠，你有个病人说找你保胎。”
沈珩陪着任雅坐在椅子上等待，手还幸福地贴在她小腹。
我没想到，沈珩居然真的要我照顾任雅。
我紧皱眉头，冷声道：“我要辞职了，你让她找别人。”
我转身离开，沈珩追了上来：
“你要辞职？”
他脸上全是不赞同：“桑珠，照顾小雅是你的责任，你想要辞职逃避，太任性了！”
他将我往任雅那边拽去：
“这段时间你别的病人也不用管了，就管好小雅就好了。”
我觉得荒谬，藏区医疗资源紧缺，他却为了任雅，能够牺牲掉所有和他不相关的人。
就连我也是。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
“沈珩，我没有那个义务照顾任雅！我和你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
沈珩瞳孔微缩，表情骤变：“什么意思？我不是和你说好了，一年后，我会来找你的。”
他又要来拉我的手，反被我猛推到地上。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回收你这样的垃圾？”
闻言，他脸上升起恼怒，周遭人的视线看得他面色铁青。
他指着我：“桑珠，你一个被玩烂了的女人，除了我沈珩，你看看还有谁会要你！”
我紧攥住手，要自己强忍住眼泪，他说的这些话算不得什么。
我转身决绝地离开，办理好离职手续之后迅速离开了医院。
却在回到姆妈的帐篷时发现空无一人。
正当我困惑时，后脑勺被人猛敲了一棍。
再醒来，我已经在孟谨和宋明珠的婚宴上。
姆妈坐在我旁边，眼眶含泪。
我往下看去，她的手被铐在桌子底下。
她还被灌了哑药。
我的心沉沉往下坠去。
下一秒，掌声雷动，宋明珠披着头纱朝孟谨走来。
孟谨的眼神始终追随着宋明珠，在场宾客看向我和姆妈的眼里带着轻蔑：
“她们还好意思来参加孟团长的婚礼，果然不知廉耻！”
“没皮没脸的，有什么样的女儿就有什么样的妈，听说女儿也爬上男人的床，插足人家青梅竹马的感情！”
我紧攥住手，孟谨和宋明珠已经来到我们跟前。
宋明珠嘴角含笑，端起白酒敬来：
“卓玛、桑珠，感谢你们能来我们的婚礼，收到你们的祝福，我才终于心安。”
我坐着没动，孟谨警告的眼神射向我。
我端起香槟，反手泼到宋明珠和孟谨的脸上：
“你这么诚心把我和姆妈绑来，我当然要祝福你们。”
“我和姆妈祝你和孟团长幸福美满，不会像我姆妈一样遇到小三！”
孟谨脸色铁青：
“桑珠！谁允许你在这里胡闹！”
怕我再说出什么话来，他连忙叫人把我和姆妈押走。
姆妈手被解开的那一瞬间，众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我和姆妈被押上车，司机一脸严肃，我眼瞅着方向不对。
他怕是要把我和姆妈带去关禁闭。
我心一沉，看向不远处有些松动的雪山。
我跟姆妈说：“姆妈，你相信我吗？”
姆妈点点头。
我上前夺走方向盘，逼着司机往前开，在即将雪崩的时候怒转方向盘。
车子急速打了个转，直接翻了过去。
两眼冒过金星之后，我和姆妈爬出了车子。
我们经历过风吹雨打，这点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和姆妈回去带着行李，搭上了晚上的火车。
就在喜宴气氛到达**的时候，一阵喧闹声从不远处传来。
牧民大叔骑着马奔驰而来，冲喜宴上的人大声嘶吼：
“雪崩了！雪崩了！卓玛娘俩都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