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开启百世轮回，即将成就无上功德之际，心爱之人却遭人暗算，饮恨而终。
为了救他，我不惜牺牲自己，换来她和全城百姓的性命。
之后更是放弃修成正果的机会，用九十九次轮回积攒的功德为他祈福，助他登上地府鬼帝之位。
可他却在登基仪式上，公然宣布和罗刹女的婚讯。
我失望质问，他却温柔安抚：“我只是为了报当年背叛之仇，故意羞辱她罢了，这样，如果你能摘回一朵我一直想要的曼陀罗，我便放弃寻仇。”
然而，就在我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摘来曼陀罗花，却听到他冷漠的吩咐下人。
“看好她，必须让她下次轮回失败！这样她积攒的功德才可以用来帮助烟儿洗涤灵魂！”
1.
听着大殿内君莫离冰冷的声音，我整个人如坠冰窖。
手中的曼陀罗跌落在地。
身上的伤口在颤抖中崩裂，但我却感受不到丝毫痛楚，感受到的只有麻木。
大殿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他的魂体还能撑多久？”
“最多不足十日。”
“够用了，届时一定要让她的百次轮回失败，功德溢散，这样一来，便可让烟儿的灵魂彻底洗涤干净，不受煞气侵扰。”
原来，之前所有轮回的失败，都是我最爱之人亲手造就。
而他所谓的，阴体受损，需要我的功德帮他修复，也只是谎言。
在他眼里，我只是他为爱人洗涤灵魂的工具。
我曾天真的以为，即便我再次轮回失败，不得来生，但能与他在这地府中长相厮守，也算此生无憾。
甚至只要在他身边，我便觉得满心欢喜。
而如今，我却只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听到大殿内的脚步声，我强行控制住颤抖的身躯，踉跄着逃离。
深夜，君莫离回到大殿。
见我身上的伤痕，他露出怜惜之色，走上前来，轻轻一挥手，伤口便消失不见。
“你上哪里弄得一身伤？你明知自己魂体不稳，还弄出一身伤，是不要命了吗！”
即使他在生气质问，可眉眼深处的疼惜，不似作伪。
“花，我找到了......”
君莫离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可很快，这抹愧疚就被厌恶代替。
“只不过一场形式的婚礼罢了，你至于这么揪住不放吗？”
“你明知道她跟我仇深似海，为什么还要阻拦我复仇？”
“你......”
话没说完，他挂在腰间的传音玉简微微闪烁。
他的动作一滞，下一秒，眼神透出慌乱，起身就要离开。
我轻轻拉住他的手。
“今晚可以多陪我一会儿吗？”
我已经记不清，我和他多久没有睡在一张床上过了。
君莫离定在原地，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时，玉简又是一闪。
这下，他眼里的慌乱更甚，看向我时，丝毫不掩饰不耐。
“我们还有数千年的时光，不要贪恋一时。”
“我还有要事处理，你自己老老实实待着。”
他一把甩开我的手，匆忙离去，我费劲千辛万苦采来的曼陀罗花被他甩在地上，一脚踩过，破败不堪。
大殿里的下人对我露出轻蔑的笑意。
这下人之前是伺候慕容烟的。
每次君莫离和慕容烟的相处，她都会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她在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想让我知难而退。
曾经我并不在乎，觉得我和君莫离感情坚不可摧。
可如今看来，原来我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2.
我独自一人来到寝宫的密室。
偌大的密室中堆满了各种奇珍。
我通通无视，只是走向最中间石台上漂浮的青玉。
每次我轮回失败，都会丧失一段记忆。
帝尊曾经告诉过我，我因凡间积德行善，所以才获得百世轮回的机会。
可我对此却没有丝毫印象。
九十九次的轮回失败，让我早就忘却了自己的过往。
这块青玉，是我第一次轮回失败时，帝尊为我留下的记忆晶石。
当时，君莫离知道晶石的存在后，第一次露出失落至极的神色。
“清欢，我知道你想成为完整的自己，但回忆起过去后，你真的还会爱我吗？”
那时的我对他情根深种，为了给他安全感，我对轮回一事生出抗拒。
甚至做好了永远留在他身边的准备。
即便失去不忿记忆。
但只要身边有君莫离，我便甘之若饴。
也正因为我的这般表现，渐渐让君莫离放下了对我的戒心。
只不过，这场一厢情愿的梦。
也是时候该醒过来了。
我毫不犹豫地握住青玉，张口吞下。
一瞬间，汹涌的记忆涌入脑海，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剧烈的痛苦让我瘫倒在地，抱着头，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一旦被下人听到动静，我恢复记忆的事，很可能被君莫离知道。
以他如今的修为，我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以为自己的灵魂即将被撕碎时，痛感才如潮水般散去。
我摇晃着起身，心头被无尽的悲伤笼罩。
原来，早在第一次轮回的时候，我便已经功德圆满。
只需要去人间历练一次，便可前往天界，位列仙班。
可那时，我对轮回前遇到的凡间皇子君莫离爱慕已久。
在夺嫡之战时，他不幸被奸人所害，是我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他和全城百姓的性命。
在他寿终正寝后，也是我用自己的无上功德，一步步辅助他修炼，助他登上鬼帝的宝座。
可没想到，作为当初其他皇子的奸细，背刺他的女人慕容烟，居然也出现在地府。
本以为君莫离会伺机报复，但登基大典当日，他竟牵着慕容烟的手，当众宣布，将和慕容烟结为道侣。
他对我的解释是，这么做是想要好好折磨慕容烟，以求报当年背叛之仇。
可没想到，他却在我的轮回路上动手脚，让我神智混乱，一次次轮回失败。
只为了剥夺我身上的功德，注入灵魂被煞气污染的慕容烟体内，维持她神智清醒。
强烈的心痛感涌上心头，我张口喷出一道鲜血。
身体愈发病态，可我的神智却愈发清醒，我要去往生门。
灵魂深处的虚弱，让我甚至无法御空。
我拖着病体，一步步来到往生门外。
“清欢姑娘？您怎么来了？”
负责看守的鬼卫愣了一下，急忙朝旁边的同僚使眼色。
后者立马会意匆匆离开。
不一会儿，破空声响起，君莫离仓促赶来。
“清欢你在干什么？！”
“你现在的魂体状态，根本不能进入轮回路！”
他慌张地将我从往生门前拉开，上下打量我的身体，似乎生怕我受到什么伤害。
看着他关切的样子，我却麻木地想笑。
原来他心里也知道，无数次的轮回失败，对我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可他依旧选择让我进入轮回，为了慕容烟，一次次榨干我剩下的所有价值。
既如此，他摆出这幅深情的模样，又是何必呢？
我微微一笑。
“没事，只是来看看。”
“那就好，你记住，就算你不入轮回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心中嗤笑。
这样的话，包含了几分真心呢？
君莫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他焦急的模样来看，恐怕来之前，正忙着帮他的慕容烟净化魂体吧。
之所以如此着急，无非就是怕我消失，无法提供功德给他。
我单手掐诀，掌心一道金印闪烁。
这轮回印，或许是上苍怜悯，在第九十九次轮回失败后，在我掌心出现。
无需通过往生门，便可没有丝毫痛苦地前往来生。
我本意是想留在君莫离身边，所以迟迟没有动用。
只不过现在。
我自嘲一笑，心念一动，轮回印爆发一抹金光后，迅速消失不见。
3.
很快，就到了君莫离和慕容烟的婚礼大典。
地府上下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只是君莫离每日越发忙碌的不见身影，每次见面，眉眼间都挂着担心。
我知道，慕容烟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严重到，他不惜撕破脸也要让我进入轮回。
“清欢，等婚礼结束，我亲自送你去往生门。”
他的语气很坚定，带着不容置疑。
我定定地看着她：“为何？”
他很不耐烦：“你不是一直想轮回得新生吗？我成全你，你还有什么不满？”
说罢，他就大步离开。
我知道，他这是打定主意，不让我顺利轮回，之所以说这些，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看着踏踏离开的背影，我施展了隐身术，悄悄跟随其后。
却看到他离开后直奔慕容烟所在的大殿。
喝退下人后，便迫不及待地吻在了一起。
衣带散乱，他压在慕容烟身上，一边卖力动作，一边喘着粗气。
“怎的如此等不及？放心，等我用功德净化你的煞气，我们就是世间最幸福的眷侣。”
我想起当初，我无意中提到过，轮回成功后，便可位列仙班。
可君莫离却霸道地将我搂进怀里。
“位列仙班有什么好，跟我在一起，难道不开心吗？”
是啊，被地府鬼帝捧在手心，无数次从轮回失败，魂飞魄散边缘救回，我该知足的。
前提是这一切，不是建立在谎言和利用的基础上。
大婚前夜，君莫离罕见地返回寝宫。
他送给我一个吊坠，再三嘱咐我记得佩戴。
我一眼便看出那是伪装过的引魂灯。
他这是，想等我轮回后，再次将我的魂魄聚集，留在身边。
我苦涩一笑，没有拆穿，反而配合地戴上。
第二日，我被鬼差带到了婚典现场。
君莫离身穿红衣，衣角摆动间，好似鲜血。
我看的有些痴了。
我轮回消散时，也会有这么多血么？
就在这时，身为新娘子的慕容烟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清欢姐姐，多亏了你辛苦积攒的功德，我才能获得今日的修为，你还真是个尽心尽力的蠢货呢。”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我们二人能够听得到。
我皱眉，没有理会，朝着一旁挪动。
可她却好似狗皮膏药一般粘了上来。
我注意到她腰间的曼陀罗时，呼吸一滞。
“你这是哪里来的？”
慕容烟嘿嘿一笑。
“当然是君莫离送我的，他送我的东西还有很多，想知道吗？”
她脸上满是胜利者的得意姿态。
“在聊什么？”
君莫离凑了过来。
慕容烟背对着君莫离，声音委屈：“我只不过想让清欢姐姐祝福我一下，可她却说巴不得我立马去死......”
说这话的同时，她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怨毒和狰狞。
我刚要开口解释，君莫离就立马冷了脸。
“今天是大喜之日，我不想跟你一般见识，再让我听到一次，休怪我无情！”
说罢，他便牵着慕容烟离开。
临走前，慕容烟还转身，冲我讥讽一笑。
好似在嘲笑一条断脊之犬。
大典开始，我被叫到名字时才知道，原来我竟然是二人婚典的司仪。
这还是慕容烟特意要求的。
我站在台上，台下众鬼的目光中满是讽刺和可怜。
我深吸口气，露出笑容。
“我宣布，婚典正式开始。”
再次掐诀，掌心轮回印闪烁。
“一拜天地。”
“二拜日月。”
我转过身，看着含情脉脉地注视对方的二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君莫离，我祝你们幸福，也祝我们永生永世，不再相见。”
最后一道印决落下。
我的身影在君莫离惊恐的目光下逐渐淡化。
“夫妻对拜，礼毕！”
话音落下，我的身体骤然消散于天地。
意识消散前，我看到君莫离大步朝我冲过来，呼声震天动地。
“清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