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话题不了了之,那个问题,顾阳最终也没有回答。
可时至今日,这个问题已然有了答案。
一想到这件事那么早就已经有了端倪,我还沉醉在美好的幻想里,就觉得自己蠢的可怕。
明明是为了让小三登堂入室的托词,我还傻乎乎以为是心疼我辛苦。
当初觉得多感动,如今就觉得多讽刺。
可这份资料远远不止这些。
原来,她出现在我们生活中的时间,远比我想象中的早。
她先是我儿子顾阳幼儿园的食堂阿姨,再是他小学时的生活老师,之后在我家做保姆被辞退后,成了丈夫顾非公司里的前台。
这一路的晋升,着实精彩。
在那时我将乔若琳辞退后,他们父子俩心疼她无处可去,将我陪嫁的房子送给她住,在无数个我缺席的时间里,他们在这个房子里,有着另一个家。
就这样,我结婚时陪嫁的一套大平层,和有了孩子之后,爸妈送我的那辆代步车,如今,包括我的丈夫和儿子,都成了乔若琳的所有物。
怪不得,跟我说房子租出去之后,贸然去看房,对租户不礼貌。
怪不得,告诉我车被朋友借走了,关系太近要回来怕伤感情,不好意思开口要。
在我一次次打出租车往返医院去做检查时,乔若琳开着我的车,和我的丈夫儿子到游乐园玩,在我的房里,和他们共享天伦。
资料越翻越快,一股恶心直冲鼻腔,我扒着床沿朝地上垃圾桶吐了起来。
可为了术前准备,我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只能呕出些许酸水。
一杯温水递到手边,我接过杯子,漱漱口,艰难笑着:“对不起啊,周瑾律师,让你见笑了。”
我低垂着眸,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我想,在他眼里,我就是个笑话吧。
上次见面时,我还是个沉浸在虚假美满中的傻子,事无巨细跟他安排好丈夫和儿子的一切,遗嘱写了六千字,删删改改怎么都说不完。
再见面时,我已经成了风中残烛般的弃妇,手中的资料明晃晃展现着我的处境。
在我为了活命赌上一切时,我放在心尖上的丈夫和儿子,早已盼着我能快点死,好为另一个女人腾出位置。
“别这么说,错的不是你。”周瑾律师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干巴巴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手里紧紧握着那份资料,脑中思绪万千。
我不知道,不知道等丈夫和儿子回来后,我该如何做。
是要挑明事实,破口大骂?
还是尽数咽下,粉饰太平?
可直到进手术室时,说好只是去吃饭的两人还没有回来。
来推我进手术室的护士见状,看了我身侧的周瑾律师一眼,犹豫半晌问我,要不要给丈夫打个电话。
我默默低下头想了想,没拒绝她的好意,低声应了。
可是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过去,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无人接听。
最终,我只能无奈苦笑。
“不等了,开始吧。”
窗外阴沉沉的没有半点阳光,我转过头,看到床头的向日葵温暖又明亮。
这花真好看!我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朝周瑾笑了笑,便被麻醉拖进深渊里。
......
床边机器发出刺耳的尖鸣,金属托盘上工具叮当作响。
我大概是死了。
我听见嘈杂声朦胧从另一侧传来,我的丈夫儿子和那个女人手拉着手,在游乐园的南瓜马车肆意打闹,欢乐兴奋的笑声传了好远,吵得我心口疼。
“血压骤降!”
那个我怎么也打不通的手机,在陌生号码在屏幕上跳跃时,被他果断接起。
“好好好,我马上回去!”
焦急的语气在电话挂断的一瞬间收起,他淡然安抚身侧疑惑的两人。
“病危通知书,要我回去签字。”
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仿佛对面只是要他去签一份无关紧要的合同。
他们携手走下南瓜马车,女人拉着他依依不舍。
“你要去医院了吗?我还想跟你一起坐过山车呢!”
“过山车在哪儿?”
“在那里!”
乔若琳下意识一指,一个钻戒悄然戴了上去。
“这是......”
她惊喜地捂住口唇,热泪盈眶。
“委屈你了,让你等这么久!”
他愧疚地将女人拥进怀里,恍若一对璧人。
“太好啦!”顾阳蹦跶着催促。“妈妈你快答应爸爸呀!”
“答应他!”
“答应他!”
......
不明情况的路人迅速围过来凑起热闹,鼓着掌起哄。
顾非抬起女人羞红的脸颊,轻轻吻了上去。
我的灵魂在众人兴奋的呼喊中被反复拉扯,浮浮沉沉。
"除颤失败......"
“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