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祺整个人愣在当场，显然是被打蒙了。
他可能怎么都想不到，向来疼爱他的我，会对他动手。
几秒钟之后，他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捂着脸坐在地上撒泼——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你不是我的妈妈！你是坏人！我要让爸爸把你赶走！”
似是为了发泄，他又狠狠将一旁的骨灰罐踢了一脚，骨灰洒得一片狼藉。
我顾不上他，扑过去抱紧骨灰罐，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骨灰一点一点用手收进罐子里。
顾南城已经跑过来将儿子抱起，脸色黑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叶筝，你疯了吗？为了这么个破罐子，竟然对孩子动手，你有哪一点像是当妈的样子？”
董沁也立即上前帮顾祺擦眼泪，一脸心疼，语气中带着谴责，“小筝，你就算对我有意见，也不该撒气到孩子身上，祺祺还这么小……”
我看都没看他们三人一眼，只是紧紧抱着优优的骨灰。
真是可悲啊，我的丈夫，我的儿子，和另一个女人，一起同仇敌忾我这个妻子、母亲。
我这些年的婚姻算什么？掏心掏肺地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换来的又是什么？
这一刻，我真的觉得累了，哀莫大于心死。
“南城，孩子的脸这么红，会不会受伤？”
恍惚间，我听到董沁担忧的嗓音，顾祺也在听到这话后立刻哀叫起来：“好痛啊，头好痛！”
顾南城立刻说：“去医院。”
很快，在玄关大门一声巨响后，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优优。
我的心又痛又累，亲了亲早已变得冰冷的骨灰盒，低声对优优说：“对不起，宝宝，以前是妈妈太懦弱了……妈妈带你回家。”
半小时后，我打电话给律师朋友，让她帮忙拟离婚协议。
而后，我带着优优回了自己的家。
这是爸妈生前在市区买给我的公寓，我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他们当年那样宠我，肯定不想看到我变成现在这副任人欺凌的模样。
我只觉得对不起他们。
我整理了房间，又做了优优最爱吃的菜，但我一口也吃不下，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发呆时，我听到邻居的动静。
推开门，我看到四五岁的小姑娘，有一张我熟悉的小圆脸，扎着乱糟糟的麻花辫。
“叶阿姨？！”
小姑娘看到我，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也很惊讶：“妙妙？你长这么大了，还认识叶阿姨？”
“叶阿姨，你和上次见面一样好看。”妙妙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妙妙是邻居的孩子，以前我住在这里的时候，常给她做好吃的。
看她鼻翼翕动，一脸期待的模样，我主动问她：“是不是饿了？阿姨刚做好了菜，来吃点吧。”
优优喜欢的，妙妙也很喜欢。
她乖巧吃饭的模样和优优一样，我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又是心酸，又是满足，千疮百孔的心得到一丝安慰。
我险些掉下泪，急忙转身去烤箱里拿烤好的小甜点。
就在进厨房的工夫，我听到客厅里凶恶的童声——
“这是我妈妈做的！你不许吃！”
我急忙出来。
客厅里，顾祺不知什么时候竟来了，用力抓住妙妙的小手，要把她手上的包子抢下来。
妙妙明明那么瘦弱，却死死抓着包子不肯给他！
“顾祺！”
我立刻过去，拎着顾祺的衣领，将他推开！
之后蹲下来心疼地握住妙妙被攥得发红的胳膊：“痛不痛？阿姨帮你呼呼。”
“不痛。”妙妙摇头，眼里明明已经含了泪，但还朝我强挤出笑容。
我沉下脸，朝顾祺说：“给妙妙道歉。”
“我才不要！你只能给我一个人做饭！”顾祺大声喊叫着，这副粗鲁的模样让我怀疑，他真的是我儿子吗？
果然基因比一切都强大，即便我认真教导他，他依然像顾南城一样，有暴戾的内心。
于是我对他说：“出去。”
“你……你怎么可以赶我走？我才是你的孩子，她不是！”
顾祺瞪大了眼睛，突然一把抓住旁边的衣帽架，死活要赖在这里的模样。
“妈妈。”他竟软下嗓音叫我，“跟我回家，我想吃你做的饭。”
他已经很久都没叫我妈妈了，可这声妈妈现在听来，却那般的讽刺。
很快，门口响起顾南城的声音，他语气里带着两分疲惫，没了昨天的怒火：“儿子已经开口求你，你也该顺着台阶下来，别让外界都以为我们夫妻关系不合，明白吗？”
我抬头冷冷的看着顾南城，“你让我回去只是为了外界眼光，担心我们离婚的事影响你公司的股价和名声，是不是？”
顾南城嗤笑一声，将头偏向一边，没再看我。
“叶筝，”他语气不屑，“回家，别让我说第二次。”
我笑了一下，他还是如此，以为一句命令就能让我对他无条件顺从。
我轻声说：“对不起。”
顾南城和顾祺立刻一起看向我，脸上出现‘本该如此’的满意神色。
我轻声对妙妙说：“妙妙对不起，是阿姨忘了改门禁密码，才让他们闯进来的。”
随后我起身，面无表情地看向顾南城：“这里已经是我的家，我不需要再回家，请你们出去，不然我就报警了！”
顾南城脸色刷地沉下来，整个人瞬间被怒火吞噬，眼神里的冷意是那么骇人。
“小筝，你别生气，都怪我……”
就在此时，门口竟响起董沁的声音，她竟也来了！
我觉得嘲讽，他们父子俩想叫我回去，还要带着董沁，是觉得我该心甘情愿给他们一家三口做保姆吗？
“小筝，我和南城真的只是朋友，都怪我让你误会了，你要是想生气，生我的气就好了，千万不要生孩子的气啊。”
她一脸诚恳，但只有我听得出她在阴阳怪气！
“叶筝，那天的事小沁已经不介意了，你到底为什么还要闹个没完？”
顾南城的语气里除了愤怒，我甚至还听出了浓浓的不解！他是真的不懂吗？还是被董沁影响得也学会了伪装？
我笑了，他们永远都不觉得我也是个人，需要被尊重，觉得我永远都可以任他们捏圆搓扁，永远不会反抗。
“妙妙，你先回房。”我说。
随后我转身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
“叶筝，你要干什么？”顾南城下意识上前，顾祺也立刻跑到了董沁身后躲着，只露出头来看我。
我凝视顾南城的眼睛：“已经好几天了，你有过一秒钟想起你的女儿吗？”
他的表情错愕一瞬，紧紧皱眉：“不是你带着她吗，你问我？”
我又笑了，一句话都没有解释，我举起菜刀，眼底赤红地威胁：“给我滚出去！”
关门时，我听见顾南城的威胁——
“叶筝，做得这么过分，你永远都别想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