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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了中秋,我同陆宇在院中赏完月,准备去寝殿睡觉。
忽然有黑影翻身进了宫墙。
在反应过来之前,陆宇先将我护在了身后。
那人却解下面罩来。
是裴忌。
我愣在了原地。
是了,普天之下,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武功是这样高强,连皇宫都能出入自如。
我曾经以为自己会嫁给他,结果是我的一厢情愿。
他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我的长姐赵嘉敏。
太子倾覆后,他为了保住长姐,一手策划让我替嫁。
如今再见到他,已经没了从前的心情。
“善娘,你过得......好不好?”
他沉痛地抬眼看我,想伸出手来摸一摸我的脑袋,像从前一般,被我躲开。
我朝他颔首,不明白他为何除夕夜里混进来。
陆宇紧紧牵着我的手,手心湿了一片。
“裴将军夜闯咸安宫,若是我现在引了侍卫过来,不知该治你什么罪。”
陆宇嗤笑一声。
裴忌脸上带着三分痛色,不答我的话,只一味问我需要什么。
“银两自然是越多越好,太子失势,处处行事都需要打点。”
我瞧着他,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许是早有预料,裴忌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来给我。
“善娘,我有些后悔了。”
离开前,裴忌转身想再看一看我。
便对上陆宇阴恻恻的眼神。
“她是我的妻子,裴将军自重。”
他取出自己的佩剑来,冰凉的剑刃贴在裴忌脖颈上,血已经开始渗出来,再进一寸便到了命脉处。
人前还端着架势,裴忌一走,陆宇便开始发疯。
纠缠上来,非要问出我同裴忌的往事。
其实没有什么的。
我只是陆太傅家一个最不起眼的庶女,父亲的子嗣多达二十余个,我也只有年节上家宴时才能见到他。
而我生母早逝,活下去要仰仗嫡母鼻息。
李嘉敏却不一样,她是嫡母的亲生女儿,一生下来便是万千娇宠。
她们对我没什么不好。
我的吃的、喝的,都依照庶女的份例给我了,只是不许我的风头盖过李嘉敏去。
我刚发蒙上学堂时,还不懂得藏拙,得了几次先生的赞扬,被嫡母和长姐冷待,罚跪在祠堂中冻晕过去,才后知后觉这件事。
而裴忌家世世代代都是武将,他的父母兄弟都战死在沙场上了。
临死之前,裴老将军将他托孤给我父亲。
因此,我们算是一起长大。
他会爬上树为我取风筝,会在我思念亡母时悄悄带我出府祭拜,因此我对他生出了几分依赖。
但他对我的好,也只是爱屋及乌的顺带。
发现他喜欢的是长姐后,我甚至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甚至连他从前对我的那些好,也成了同我谈判的筹码。
送我进宫前,裴忌唯恐我不愿,眼神晦暗不明地望着我。
“看在我的份上,帮帮你姐姐。”
我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早该知道的,从小到大,没有人偏爱过我。
但没有关系,因为人不是只有得到爱才能活。
我自觉过去的二十年人生有些泛善可陈,难为陆宇有耐心听完。
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抱了抱我。
“无妨,你现在得不到他,待我做了皇帝,便把那裴忌五花大绑来,任你玩弄。”
我轻声笑了笑,又开始不着调地乱讲了。
然而心底淡淡的悲哀渐渐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愁绪。
当初先皇后选太子妃,是陆宇自己钦点的我长姐,大约同裴忌一样,我也是他的爱屋及乌而已。
他这样轻描淡写说裴忌任我玩弄,若有朝一日他得势,是否也会这样对我长姐呢?
我闭上了眼睛。
慧极必伤,古人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