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说:大宋女侠探办案手札 作者:猴毛分叉 更新时间:2025-02-12

第8章

朗月硬生生打断桌子另一头的叙话,“老徐快来,舒大人他身热得厉害,都摸着烫手了。”

“诶哟,这可不得了,大人昨夜就没怎么休息,今日又落了水,怕是染了风寒,”老徐忙交代释玉,“大人骑不得马了,快去租个太平车先送回府。”

“我也一同,”文镜屁颠屁颠地跟着释玉下楼。

香满楼的灯火映得舒重华的脸通红,他捧着热腾腾的金银花水,端坐在客堂,等着释玉他们回来。

舒重华嘴里哈出一团热气:“朗娘子......”

“怪生疏的,还是叫阿月吧。”

“好,阿月,你可还好奇胡茂的案子?”

朗月心里咯噔一声,她原也并不是真的好奇,不过是随便扯的由头,但自从听闻木匠女儿的事,不由得生出一阵愧疚,“这,不好告诉我的吧。”

“是你说的,迟早会知道。胡茂是个赌徒,家中生意近乎败光,然后他把亲侄女偷偷卖给张毫抵债,刘大盛发现后便设计毒杀,”舒重华扶着重重的额头,手指轻轻按揉太阳穴,低着头看不见眼睛,“你可知,依我朝律,刘大盛该如何判?”

朗月瞪大双眼,暗暗攥紧拳头。

“宋刑统,诸谋杀人已杀者——斩。”

与外面议论的大差不差,只是朗月在故意逃避不去相信。

舒重华坐直身子,又说道:“结案后,死刑犯将会交由提刑司复核案宗。法者,天下之仪也。舒某提这些是不想让你生愧,刘某的供词言明,他本就是想逃出香满楼后,自己再去赌场闹出动静,他这是在以身鸣登闻鼓。”

朗月像是松了口气,但又感觉心头搅如乱麻,她愿意相信舒重华有扶正之心,但究竟是先刘大盛投告无门了才行此下下策的,实在可悲,更是可恨。

“如今张毫已死,刘家小娘子可有下落了?”

“不止刘家,据柜坊的伙计招认,他们将赌客引荐到张毫那,能拿到一笔佣金,但再往后的事,张毫并未让他们参与。至于暗娼,也只是他们私下的猜测,那些小娘子的去向,他们都不知情。”

大门外传来高亢的马鸣声,释玉她们回来了。

老徐扶着舒重华上了马车,里面还没坐定,朗月突然上去掀开帘子,问道:“胡、刘二人不同姓不同家,怎会是兄弟?”

苍凉微弱的月光透进车厢,打在舒重华病蔫的脸上,他麻木空洞的双眼,猝不及防地和朗月撞上视线,舒重华语气平淡地说道:“你可知典妻?”

只一个词,便可概括一位女子悲剧的一生。

典妻,就是两家的一场买卖,因贫困将妻子典当出去三五年,以换取财物,待生下孩子后再遣回原夫家。从始至终她的意愿是最不打紧的,所生的孩子不是她的,所得的钱财也不是她的。

朗月不禁打了个寒颤,愣愣放开帘子。

看着舒重华的马车逐渐走远,消失在路的尽头,朗月突然低一声吼,一拳捶在文镜的手臂上。

“啊!”文镜捂着手臂,委屈道,“干嘛打我?”

朗月捏紧拳头,有力无处使,对空气重重挥了一拳,恶狠狠道:“好难受,好想撕开他的脸!”

“谁?”

“他啊,”朗月指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你没觉得他的笑很虚伪吗?一点也不坦诚,心里肯定藏着什么坏心眼,他口口声声说要替民做主,但看上去又很是麻木无情。”

文镜耸耸肩,“法本无情,舒大人办过这么多案子,见过多少人情冷暖,能替那木匠说话也不算麻木吧”

“他替你说话,所以现在你也要替他说话。”

“我是那种人吗,这天底下就没有非黑即白的,何况他现在病了状态不好,你可别会错了意。”

“行,君子论迹不论心,且看吧,”朗月负手大步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又偏过脑袋,“话又说回来,其实他也不是十分的坏,他答应了要赔我衣服。”

夜幕低垂,街上的灯火渐渐熄灭,繁星笼罩,一切归于安宁,直至东方吐白,各家铺子重新支起高高的竹竿,挂出望子。

朗月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再去敲文镜的门时,发现里面竟空无一人,文镜提着钱袋子不见了。

多半是和往常一样先出门买朝食了,她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闭眼许了个愿,“馓子豆浆、汤饼、笋泼肉面......”

客栈的大门一直有人进进出出,朗月空着肚子倚靠在栏杆上等了半刻,嘀咕道,怎么还不回来,上哪闲逛去了?

刚要起身,就见文镜抱着的一大一小两个匣子,身后跟着一名小娘子跑进来,定睛一看,身后那人竟是释玉。

朗月冲他们挥挥手,笑盈盈迎了上去。

释玉提着一个食盒,边进屋边说道:“朗姐姐,我阿翁煮了山药粥,叫我带给你们尝尝。”

朗月不自然地咧着嘴笑道:“还未打开我就闻到香味了,替我谢谢老徐,对了,今日怎么有空出来,衙署无事吗?”

“殓房有我阿翁当值,今日点卯后,我想把填好的尸格给舒大人送过去,却未见他来司理院,他原说过那案子急要,我便直接送到他家里去了,”释玉指了指文镜手上的匣子,“大人准了我的假,顺便让我帮他送五百个铜钱来,又给了些银子,让阿兄拿去把剑赎了回来。”

朗月倒吸一口气,忙不迭打开匣子,剑身散着淡淡蓝光,雕着独特的缠枝纹路,剑柄上嵌着一块天然形成独一无二的月牙形玉石。

她取出剑,随之“噌”地亮出一截,锐利的淡蓝剑光折射在她脸上,果真是她的剑——破风。

“这得六两银子呢,太多了,无功不受禄,”朗月握着剑紧紧不放。

朗月又打开另一个匣子,果真是铜钱。

释玉解释道:“五百文是大人答应赔衣衫的钱,另外赎剑的银子,是舒大人的母亲林夫人给的,她听闻昨日朗姐姐舍命救下舒大人,特意嘱咐的。”

朗月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摆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呢,都是举手之劳,等我回家了定要回礼才行。”

释玉打开食盒将粥盛了出来,一缕缕热气从碗口盘旋升腾,文镜凑上来瞧了一眼,贼兮兮笑道:“快趁热吃吧。”

朗月嘴角偷偷抽搐了一下,挪到桌边勉强端起碗,她不太喜欢粥,在她眼里粥羹是一种极单调无趣的食物,并且消化得太快了。

释玉又打开食盒的二层,“昨日共餐时见姐姐口味丰富,路上还带了一份辛辣的羊杂碎。”

葱姜花椒的辛辣与微微羊膻混合,香气扑鼻,朗月不好意思地挠挠后颈,脸上溢出无法掩饰的迫不及待,有这样一份羊杂碎,配什么粥羹都不在话下。

朗月勺起一大勺,眨眨眼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舒大人为何今日没上衙,病得很重吗?”

“病得也不算重,只是陆司理见大人太过操劳,近月来都没休息,劝他在家养养病。”

“原来如此,可别把身体给累坏了,你们陆大人还挺关心人,”朗月侧过头看向文镜,乐得看不见眼睛,“不像我们那的司理大人,当街啐同僚口水。”